| 1月17日凌晨3時，榮昌縣老高速路口。一個齊耳短發的10歲女孩，牽著一個還沒有她肩高的7歲男孩，在馬路邊左顧右盼，兩人瘦小的影子被路燈光拉得好長。
“姐姐，我冷，為什么今天等了恁個久，一輛車都沒來？”小男孩仰著頭問。
“有點怪，我們再等等，一會兒就來了。”女孩搓著弟弟的手說：“好點沒，把手放到姐姐衣兜里面。”
“這兩個小孩在干什么？”這一幕被榮昌縣公安局交巡警大隊勤務三中隊的流動平臺車撞見了，兩位民警下車詢問。
“等公交車！我們每天都很準時啊，奇怪，今天公交車還不來？”女孩撲閃著大眼睛望著民警。
“這個時候等公交車？”民警陳仁禮與陳明隆愣住了。
他們趕緊瞧了瞧手表，凌晨3時，孩子們去哪里上學？難道這兩個小孩是迷路了？民警立即表示要送姐弟倆回家。
“不回家，去學校要遲到的，我們能等。”齊耳短發的女孩倔強地說。
經過陳仁禮與陳明隆了解，這兩個孩子住在榮昌縣昌州街道海螺村9社，女孩叫蔣玲，男孩叫蔣強，他們還有個上初中的哥哥叫蔣旭，今年15歲，但是蔣旭從來不管他們。
蔣玲與蔣強就讀的榮昌峰高街道建設中心小學，離他們的家不過半小時車程，學校上課時間是早上8點鐘。
“為什么凌晨3點來路邊等車，你們家沒有手表，沒有鬧鐘嗎？”了解到孩子們的情況后，兩位民警驚訝地追問。
“沒鬧鐘，也沒手表，但我們會看天！”蔣玲的回答，讓兩位民警更是呆住了。
在民警再三要求下，蔣玲答應帶著民警去他們家。一路上，民警都在想著女孩“會看天”的回答。
“這就是我家。”十幾分鐘后，他們來到一個院壩。
民警打著手電，走進屋里，眼睛立即變得紅紅的。在這個抬頭就能望到星空的家，民警終于知道了孩子“會看天”的原因了……姐弟倆記憶中的媽媽
“想媽媽的時候會哭一會兒，但大多時候不會想。我有弟弟和爸爸就很好了。”
5年前，蔣玲他們的媽媽因病去世。
為給她治病，父親蔣達理把家里6000多元積蓄花光了。
“我最討厭公公亂花錢。”蔣玲口中的公公，是他們的繼爺爺趙榮山。
昨日下午6時許，95歲的趙榮山趕場回來，背簍里全是香腸。蔣玲不滿地對著趙榮山喊道：“公公，你買這么多肉做啥子嘛，錢應該盡可能存下來，做大事。”
蔣玲口中的做大事就是她最害怕的事情———車禍。“前年弟弟發生了車禍，家里就差點拿不出錢給他治病。媽媽也是，去了醫院就沒回來……所以，要盡可能不吃肉或少吃肉，把錢節約下來以防萬一。”蔣玲癟著嘴說。
趙榮山的耳朵不太好，只是笑呵呵地盯著孫女。趙榮山剛一坐下，蔣玲就立即轉過身蹲在趙榮山的身邊，拿起一雙拖鞋，熟練地為趙榮山換上。
“媽媽我記不起來了。但我有時候會想她，有時候不會想她。”蔣玲說，對媽媽的記憶就是媽媽每天晚上都會為她洗腳，“想媽媽的時候，早上會哭一會兒，但大多時候不會想，我有弟弟和爸爸就很好了。”
“媽媽我沒想過，姐姐可不可以就是媽媽？”蔣強搓著手說：“大哥15歲，平時不會跟我們說話。姐姐說媽媽會為她洗腳，我要是玩累了，在房外倒地就睡，姐姐會把我抱到床上，姐姐也幫我洗過腳。嘿嘿，可我和姐姐都不喜歡起床，起床的時候會很冷。”
因為姐弟倆只有一床薄棉絮，冬天睡覺，他們都只是脫掉外套，穿著毛衣睡覺。“這樣才不會冷，兩個人抱著還很暖和呀。”蔣玲笑著說。到教室前三名的秘訣
“如果房頂破洞變成黃色，就是天要亮了，我就拉著弟弟起床上學，從沒遲到。”
“我和弟弟一般都是到教室的前三名。”昨日下午，在蔣玲家的院壩外，她驕傲地向重慶晚報記者介紹她的絕活：“就是看天，只有早，從來不會遲到！”
說完這句話，蔣玲蹦蹦跳跳地跑進她和弟弟的臥室。
重慶晚報記者跟隨蔣玲走進家里：土房，共兩間；隨意抬頭，頂上稀疏的瓦片能透出亮光，土坯墻隨手一摳，很容易就往下掉土渣。整座房子沒有一扇門，家里除了一張桌子和幾件破舊的棉衣和炊具外，其他什么也沒有。
“我們的臥室在這里。”蔣玲拉著重慶晚報記者說：“我和弟弟睡一張床。”
眼前是蔣玲和蔣強的臥室，和抬腳進屋的土坯房環境差不多，隨眼一看，屋頂和墻壁能數出6個大大小小的洞。一張寬1.5米的床是姐弟倆的睡床，看上去有些凌亂，床上堆放著姐弟倆一年四季的衣物，一床薄棉絮是他倆唯一的鋪蓋。
“我睡外面，弟弟睡里面。”蔣玲邊說邊演示：“每天我們都是天黑就睡覺，醒了就看瓦頂上的破洞。如果破洞是黑色的，我就繼續睡，如果破洞是黃色的，就是天要亮了，我就拉著弟弟起床上學。”
說到17日凌晨3時等公交車的經歷，蔣玲和蔣強都顯得有些不好意思。“我和姐姐從來沒搞錯過，那次明明天都快是黃色了，沒想到后來警察叔叔說離上學的時間還早得很。”蔣強流著鼻涕說。
“有時候還是有點搞不懂。”蔣玲說，她和弟弟都討厭過冬天：“夏天天是黃色的時候起床，到公交車站就不會等太久，可冬天天是黃色的時候，我覺得在公交車站就會等久一點。不過，我們絕不會遲到。”
重慶晚報記者問是誰教他們天是黃色就該起床的時候，蔣玲搖頭說：“不知道，可能是媽媽。”
出名的“不知道大王”
“我不知道自己的生日。這些日子記住了沒什么意義，生日就是和今天、明天一樣過。”
“不知道”，是蔣玲和蔣強的口頭禪。
“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生日，我也不知道弟弟的，更不知道爸爸和公公的。”蔣玲說：“我不知道為什么別人家里和我家里有那么多不一樣。”
蔣玲搖著頭，背著手，繼續說：“生日我從來不過，弟弟也不過，爸爸和公公更不過。這些日子，記住了沒什么意義。生日就是和今天、明天一樣過，只是隔壁村有家人過生日時的蛋糕，我吃過一次，奶油很甜。”
每天早上蔣玲與蔣強的飯食是面條或湯圓，晚上是蛋炒飯或白飯煮南瓜。“一般都是姐姐做的，味道多好吃的，不過姐姐說她最不喜歡生火，但姐姐也從來不會讓我去生火。”蔣強說。
蔣玲是什么時候學會做飯的？“做飯簡單啊，就是把水放進米里面洗洗，再加水，就可以煮飯了。但是生火就很麻煩，要嗆人。我不知道我什么時候學會煮飯和生火的，我忘記了，可能是看爸爸或者公公做的時候學會的。”蔣玲使勁想了一會兒說。
“我還去同學家里作客，他們家里有電視，洗衣機，冰箱。”蔣玲告訴我們，他們家以前有電視，后來壞掉了，就不看了。“不看還好些，以前看晚了，早上還怕起不來上學。現在不看電視，做完作業天一黑就睡覺。”蔣玲說。
“姐姐喜歡看電視，她扯謊，她喜歡看穆桂英。”蔣強說：“姐姐，為什么別人家有洗衣機和冰箱？”
“洗衣機洗不干凈怎么辦？我用手洗我和你的衣服還干凈些，所以不要洗衣機。”蔣玲摸著弟弟的腦袋說：“我們每天又不剩菜，冰箱拿來干啥子，裝鞋么？哈哈！”
聽完蔣玲的解釋，蔣強點了點頭。
“蔣玲和蔣強是出名的‘不知道大王’。”蔣玲的鄰居、11歲的肖勇聽完蔣玲的解釋后，小聲告訴重慶晚報記者：“蔣玲是我的哥們，但是很多時候問她問題，她都說不知道，比如說我就知道她存零花錢的事情。”姐弟倆的“小金庫”
“我只剩3塊錢了，我想買安徒生寫的童話書，給弟弟買變形金剛玩具。”
每天晚上，蔣達理會把第二天的生活費10元給蔣玲，4元坐車，6元吃飯。蔣玲怎么存下錢來的？
“公公有時候會給我5元或者2元，這樣就能存下錢啦。”蔣玲說：“弟弟沒得存款，不過他很貪吃，我的錢都被他榨干啦。”
在蔣強和蔣玲的手腕上，都戴著一根紅色的貓咪手鏈。蔣強舉著手說，這是他的寶貝，是姐姐花了6元給他買的。“姐姐的手上也有一根，姐姐說這個可以讓我們一輩子都不分開。”蔣強說。
“花了這12元，我就只剩3元錢了，這個錢要用到該用的地方，我還不知道該買什么。”蔣玲撓著頭說。
“如果真的存下一大筆錢，我想買安徒生寫的童話書，給弟弟買變形金剛的玩具。”蔣玲看著天說：“我最羨慕那些有童話書的同學。”
“灰姑娘我最喜歡，她靠自己的勇敢獲得幸福，還有白雪公主很善良，人最重要的是善良。”蔣玲若有所思地說。
“娃兒的衣服，大多都是撿別人穿剩的。”蔣達理說：“娃兒腳上穿的皮鞋也是大姑買的。我一粗人，啥都不懂，孩子能長大，真是靠大家了。”
蔣達理說，前幾年他打工也攢下了一筆錢，可后來被人騙光了。現在，他在鐵路做臨時看護工，每月收入500元，他還申請了低保金120元。為了工作，他沒有和姐弟倆住在一起。
“這個家現在全靠繼父趙榮山1600元的退休金養活，可繼父的身體也時好時壞，今后，我還是想走遠一點去打工養家，這樣能賺的更多。”蔣達理說。
民警送來小鬧鐘
榮昌縣公安局交巡警大隊勤務三中隊民警陳明隆告訴重慶晚報記者，17日凌晨遇見蔣玲、蔣強姐弟倆后，心里一直牽掛著他們。
當天，陳仁禮、陳明隆交班后，兩人顧不上休息，立即趕到商店，自掏腰包買了一個藍色“hello kitty”鬧鐘，連同200元慰問金一起交給姐弟倆，并給他們家中添置了一些日用品。
拿到鬧鐘后，姐弟倆不停地拿在手中把玩。陳明隆耐心地教他們如何使用鬧鐘，把鬧鐘時間設置在早晨6時。“我回去給許多同事說了這兩個孩子的事情，他們都很受感動，表示會盡可能幫助他們。”陳明隆說。
榮昌縣昌州街道海螺社區黨委書記劉大進表示，蔣家比較困難，他們是海螺社區第一批辦理農村低保的家庭，社區在逢年過節時還會給他們家送去大米、油等物品。去年社區在考慮到蔣家特殊情況后，特意安排蔣達理在榮昌縣三級車站鐵路橋附近守鐵路，每月工資500元。“他們家很不容易，我們都是能幫就幫。”劉書記說。
劉書記表示，目前他們也通過街道等部門在想辦法幫助他們，“他們原先住的老房子是土房，擔心垮塌，原來村里的大隊長特意騰出屋子讓他們一家居住。”劉書記表示，今年將會對他們居住房屋進行改造。
劉書記稱，蔣家作為扶貧對象，他們計劃在2015年前讓他們擺脫貧困。
姐弟倆常來蹭飯
53歲的吳鳳英是蔣玲蔣強姐弟倆的鄰居，“平日他們都是自己在照顧自己，他們上學的那個時間我還在睡覺，但是可以聽見他們經過門外的聲音。”吳大姐告訴重慶晚報記者，她印象中姐弟倆仿佛有說不完的話，一天到晚都呆在一起，笑呵呵的。
居住在蔣家隔壁的70歲老人謝方利，是蔣玲和蔣強認的“阿爸”，只要兩個孩子有空，就會跑到老人家中玩耍。“他們總有問不完的問題，嘴巴也甜，開口閉口一個‘阿媽’，逗得我老伴哈哈大笑。”
謝爺爺稱，每當他和老伴吃飯時，這兩個小家伙總會端著飯碗過來“蹭飯吃”。在謝爺爺印象中，蔣玲是個很堅強的好孩子，從小玲媽媽去世后，謝爺爺幾乎沒看過這個小女孩哭過。“煮飯啊、洗衣服，這個孩子都會。”謝爺爺說，蔣玲十分懂事，學習上也從來不讓大人擔心。
上學從來不遲到
昨日，榮昌縣峰高街道建設中心小學校長林莉稱，蔣玲和蔣強平日十分討人喜歡，他們的情況學校師生都十分關心，上周還特意送了一些衣服給兩個孩子。
林校長說，平日姐弟倆從來不會在任何人面前提及他們家庭情況，從外表看，蔣玲整天笑呵呵的，堅強開朗。“他們對老師、同學都十分有禮貌，不會讓我們操心，上學從來都不會遲到。”林校長說，自己和學校老師也在盡可能幫助他們。
蔣強曾經的學前班班主任周老師表示，只要同學有困難，蔣強總是沖在前面幫助他們，如果有同學鬧了矛盾，蔣強也總是站在同學之間勸阻。周老師稱，這學期蔣強升入1年級，雖然并不是他的學生，可是每天早晨他仍然很早到學校幫自己打開教室門，讓其他早到的同學可以進入教室。
蔣玲班主任張老師表示，蔣玲成績屬于中上水平，今年還當上了班干部。張老師說：“姐姐很懂事，總是照顧著弟弟。每次午飯時間，蔣玲總會去找弟弟，照顧他吃完午飯，放學時，也會在校門口等著弟弟，再牽著手回家。”
提及蔣玲，教語文的謝老師告訴重慶晚報記者，“讓我最感動的就是她自己才10歲，卻像個小大人一樣照顧弟弟。”謝老師稱，上周一二年級期末考試時，蔣玲還守在學校里等弟弟，“她就是專門來接弟弟的，我當時看著他們，心里有說不出的滋味。”同齡孩子都會做什么
姓名：羅為
年齡：10歲，3年級
自己在家能做的事：洗內褲、洗紅領巾、洗澡、洗夏天的襪子，從幼兒園開始獨立上學，能獨自到區圖書館借書。
家長要求做的事：有時也要打掃清潔衛生、擦陽臺玻璃、擦家具。
家長要求做事時的反應：非常樂意接受，愿意去做。除了上述小事外，基本沒讓做其他事。
姓名：王悅
年齡：10歲，4年級
自己在家能做的事：洗內衣、掃地、收拾書包、整理書桌、睡前鋪床。
家長要求做的事：才學會洗自己的內衣、掃地，收拾書包、整理書桌必須自己完成。
家長要求做事時的反應：媽媽要求做力所能及的事時，一般都要拖延。這時，爸爸看不慣就幫忙去做了。當媽媽要求做事，外公外婆卻極力反對。一直放心不下，從樓上下樓到小區玩耍時都要接送。
姓名：劉青涵
年齡：11歲，5年級
自己在家能做的事：洗內衣、洗夏天衣褲、洗碗、煮方便面。
家長要求做的事：家里請了清潔工，只要求搞好個人清潔衛生。
家長要求做事時的反應：最開始積極性較高，新鮮勁很快就過了，不喜歡做了。家長嚴格要求之下，只好照做。
姓名：游垠丹
年齡：11歲，6年級
自己在家能做的事：洗碗、洗小件衣服、洗襪子、做清潔。
家長要求做的事：必須洗碗、洗自己的小件衣服和襪子。
家長要求做事時的反應：只要不是練字、背單詞，都非常愿意做上述家務事，從六七歲就開始做這些家務事，并且一直做得像模像樣。 |
渝公網安備50010702500721號